— 凌零_sherry —

(郅摩) 醉里折花 (短篇完结)

李郅睡得极不安稳,梦境里红烛映照,人影绰约,垫着红色锦缎的长椅上散落着黑色的长发,自己的手抓着一个柔软的腰身,雪白的肌肤在他用力之下甚至出现了乌青的痕迹……

被那人死死压抑住的呻吟几乎弱不可闻,李郅只记得所入之处的禁窒,以及欲拒还迎的纠缠……

 

李郅从梦中惊醒,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杯凉水浇在自己头上,冷却了蠢蠢欲动的渴望。

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后悔,悔那日在凡舍毫不节制的饮酒,更后悔自己在醉后干下的愚蠢之事。

奇怪的是,他平日醉酒后多少还记得一些人事,但是那次他却一点都不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,甚至连身下的人的容貌都想不起来。

不过……李郅苦笑了一下,也不用他多费心思回想,凡舍上下总共一个女人。

 

 

事情发生在两天前,他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,竟然在事后落荒而逃,实在是有辱他这身官服。想到这里,李郅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……但是,他所心仪之人并不是那个妖媚绝色的公孙四娘,让他如何面对这件荒唐事?

两天的时间,已足够他立起负起责任的勇气,在此之前……李郅苍白着一张脸,抬手抹干净脸上的水珠,起身随手披了一件外衫,从窗户一跃而下,几个起落消失在长安城的夜色中。

他还想再看一眼那个人。

 

 

轻轻掀开未关严实的窗户,李郅悄无声息的跃进房间,月色下,萨摩多罗裹着被子蜷成一团睡得很沉,只露出半张巴掌大的小脸,不知道因为月光的照射还是别的原因,李郅总觉得萨摩的脸色比平日苍白,好像还瘦了一点,下巴也尖了,是他又打坏了什么东西被四娘禁食了?

李郅半蹲着痴痴看着萨摩的睡颜,梦中的萨摩轻轻蹙起了眉,李郅下意识伸手想为他抹平眉尖,却在触及的一瞬间及时住了手……

他喜欢萨摩,从凡舍楼下接住萨摩的那时起,他的眼睛就无法从这个异域男子的身上移开,萨摩的聪明,萨摩的古灵精怪,萨摩的贪吃,萨摩的笑颜,萨摩的眼泪……萨摩的一切都是他一心所向。

他不是没想过向萨摩表明心迹,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到凡舍,却看见萨摩被一个轻浮酒徒调戏,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极少与人争执的萨摩竟一脚把那人从二楼踢下,铁青着一张脸怒斥那人禽兽不如。

萨摩,原来如此厌恶男风。

他哪里还敢向萨摩说出自己龌蹉的心意?

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对四娘负责,李郅闭了闭眼咬紧牙关,强迫自己转身离开萨摩的房间……那从此之后便与萨摩,再无其他情谊了。

 

 

 

第二天清晨,李郅一大早就来到凡舍,凡舍大门紧闭还未开始营业,抬手敲门后听见屋里传来萨摩活力十足的声音:“来了!”

门应声而开,萨摩满脸的笑意在看见李郅后瞬间凝结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然后瞬间消失,速度之快让李郅以为自己看错了。

“今天不办案!”萨摩迅速反手就把门合上,差点撞上李郅的脸。

李郅抬手卡住门:“我找四娘。”

屋里的萨摩停顿了一下,打开门露出半张脸:“四娘不在。”

李郅愣了一下,他认识四娘这么久就没见过她单独一人离开过凡舍,这一异常举动更是证实了李郅的猜想:“四娘何时回来?”

萨摩上下打量了他一下,啪的一声关上门,门内传来他的声音:“不知道!”

李郅无奈离开。

 

 

第三天清晨,萨摩从门里探出头:“找四娘?”

李郅点头。

回答他的又是狠狠一记甩门,加上萨摩掷地有声的一句:“不在!”

 

 

第四天清晨,萨摩已经敞开了大门迎接他,抱臂靠着门板上看着他,也不说话。

“四娘回来了?”李郅一阵紧张。

萨摩点点头,面无表情转头向里面吆喝:“四娘,李少卿找。”

看到财神爷上门,公孙四娘的脸色是极好的,招呼着李郅就上了二楼雅间,李郅在楼梯转弯处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门口的萨摩,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固执成一个孤单的阴影。

 

李郅坐定,看着对面为他斟茶的四娘,鼓起了勇气:“四娘,那夜的事……”

“哪夜?”四娘抬头斜睨了他一眼。

李郅咽了咽口水,艰难地回答:“就是……那夜,我喝醉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四娘长长应了一声,放下茶壶似笑非笑看着他,“那夜如何?”

李郅吸了口气,闭眼冷静了一下:“我会负责的。”

“好说!”四娘干脆地应了一声,“赔多少?”

李郅一愣,突然一下提高了声调:“怎可用金钱衡量!”

四娘被吓了一跳,眨眨眼:“不,不然呢?”

李郅鼓起勇气,沉声说道:“我娶你。”

 

 

啪!

门口传来物品落地的声音,李郅和四娘同时转头,看见萨摩呆呆站在门口,手里虚抓着什么,地上掉落了一个酒瓶,在地毯上滚了两圈,没碎,却洒了一地清酒。

李郅脸色一白,却没有作声。

萨摩似是被惊吓到了,站在门口僵硬着身体半天没动。

四娘眼珠子一转,突然起身,快走了几步来到萨摩面前,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就往别处带,一边还向李郅招呼:“李少卿稍等,处理一下家务事!”

李郅就这样看着萨摩吱哇乱叫地被四娘拎走了,想阻止又不知道以何名目,只得黯然一个人坐着。

 

 

 

四娘把萨摩拎到一个无人的角落,放下,冷着一张脸看他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萨摩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眼神四下乱飘回避着四娘的眼神:“我都说过了。”

四娘一抬手,吓得萨摩一缩头,她咬了咬牙忍住:“你跟我说他酒后闹事砸了一间房。”

萨摩扭过头不做声。

“砸点东西他会要娶我?!”四娘的声音一拔高,萨摩就吓得一哆嗦。

四娘看他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,咬死不松口的样子,突然若有所思,抬手一把抓住萨摩的脸,用力掰过来面向她,眼光凌厉:“你被他上了?”

萨摩脸色一白。

“他不记得了?”四娘转念一想,又改口,“他不记得是你,以为是我?”

萨摩的脸色惨淡如纸。

四娘倒吸了一口冷气,松开萨摩,满地乱走,神情混乱:“我一回来就觉得奇怪,你走路怎么跟扭了腰似的,饭也没吃几口……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萨摩多罗?你就不打算告诉他?吃了亏你也不吭声?”

萨摩只低着头不理她,被逼急了才低声说:“我又不是女子,计较这些做什么?”

“你!”四娘气急,抬手想打,却在看到萨摩异常惨淡的面色后无奈放下,“你是不是不舒服?”

萨摩摇摇头,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瘦了一圈,连唇色都变得苍白无血色。

四娘叹了口气,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萨摩:“他喝的什么酒?”

萨摩想了想:“就是最贵的那几坛啊,不敲他敲谁?”

四娘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萨摩多罗你也是自作自受,那是大食的一种烈酒,后劲极大,而且喝完后到明日根本想不起昨日之事。”

萨摩浑身一颤,张嘴想说什么,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
四娘看着难得沉默寡言的萨摩,一甩手怒斥:“滚去休息!”

萨摩默不作声就转身走了。

 

 

 

萨摩不知道后来四娘是怎么打发李郅的,只知道李郅在坐了一会儿后就自行离开了,第二天来凡舍吃饭的时候也再没提过这件事。

这件事大概就是过去了吧?

萨摩靠着二楼的栏杆,坐在地上低头数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,数到百数就停下重来,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数了多少个一百。

“萨摩!”四娘的喊声在一楼响起,“不用干活啊!”

萨摩只当听不见,过了一会儿见不三急冲冲从楼梯口跑上来:“萨摩!四娘叫你!”说着就伸手拉萨摩起来。

萨摩冷不防被不三一把拉起,一阵目眩耳鸣,眼前也是花白一片,不三没发现他的异常还在拼命拉扯他,萨摩被晃得几乎要吐出来,伸手推开不三,却不想不三也正好发现萨摩的不对劲,下意识一松手,一松一推之下,萨摩竟摇晃着从二楼栏杆处翻落摔了下去。

“萨摩!”不三吓得惊声高呼起来。

李郅正好从楼下走过,抬头看见萨摩从楼上摔落,更是吓得心胆俱裂,急忙一个箭步过去把他接住,搂在怀里。

“萨摩你没事吧?”李郅被吓得不轻,颤声低头问怀里的人,萨摩却一声不吭动也不动。

李郅觉得不对劲,急忙把怀里的人翻转过来,却见萨摩双目紧闭面色如纸,竟是昏了过去。

 

 

萨摩静静躺在床上,眉尖轻蹙,额头冒着一层薄汗,睡得极不安稳。

李郅忧心忡忡坐在床边:“怎么突然烧这么厉害?”

四娘吩咐完不三不四去抓药煮药,回来看见萨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生气又心疼:“伤口发炎了呗,这么多天也亏得他熬得过来。”

“伤口?”李郅愕然抬头,“被什么伤了?”

四娘扭头看他,似笑非笑,目光如炬:“他半夜出去偷吃,被狗咬了。”

李郅又是一愣:“我方才替他检查,并没有看到外伤。”

四娘的笑容愈发诡异,盯得李郅浑身发毛,半天才幽幽地说:“咬在屁股上。”

……

李郅沉默了许久,慢慢起身:“我去看看不三不四的药煎好没?”

四娘冷笑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,扭头看床上昏迷的萨摩,猛然一抬手,落下时却轻轻地抚在萨摩的额头,触手滚烫。

“你这又是何苦?”

 

 

 

李郅这几天遇到一个案子,极为棘手,等他处理完再来凡舍时,萨摩已经痊愈,正在店里被四娘追得上蹿下跳,一边跑一边嚷着骂四娘无情无义无理取闹。

李郅走进去,一把抓住萨摩藏到自己身后,一手拦住冲过来的四娘:“他病刚好。”

四娘看着萨摩在李郅身后向自己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,气急,用烟斗指着他:“你给我等着!”说完,瞪了李郅一眼就扭着腰走了。

萨摩这才从李郅身后出来,笑着向李郅招呼:“李少卿今天想吃点什么?”

李郅看着萨摩活力十足的样子,心中也定了,这几天虽然人在外面办案,但时刻却挂念着萨摩的病情,是以一结束就立刻赶了过来,看他无事了才安心。

萨摩还是领着李郅去了他最常待的那件雅间,李郅进去后,看到屋里靠墙一张木质的靠背长椅,上面铺着的红色锦缎被换下了,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缎面的座垫。

萨摩见他站着不动,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不由心跳加速脸上发烫,生怕李郅想起了什么,急忙借口给他上菜就跑了。

 

 

大概是因为这几日办案起早贪黑太过劳累,李郅竟没喝几杯就醉了,这次喝的不是什么大食的烈酒,是以李郅醉得很是安静,趴在桌上一动不动。

萨摩甩着手晃进屋,见他又醉了,踌躇着不敢过去,那夜的情事太过激烈让他心有余悸,过了好一会儿,见李郅当真一动不动才犹犹豫豫地走过去戳了他一下。

李郅似是睡死过去了,毫无反应。

萨摩这才安心,把李郅拖到一边躺好,自己转身收拾满桌的狼藉,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李郅悄悄睁开了眼……

萨摩收拾完了,才回头看李郅,在他面前半蹲着待了一会儿,幽幽叹了一口气:“醉酒伤身,以后少喝点。”

装醉的李郅心中一暖,却还是一动不动,他静静感觉着萨摩似乎向他又靠近了一点,心中不禁有些激动,下一秒却听见啪得一声闷响,紧接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,猝不及防的李郅甚至感到口腔撞击到牙齿带出来的血腥味。

李郅有点懵,被突然打了这么重的一拳,若不是他十几年练武的自控力,怕是早跳起来了。

萨摩打了这一拳之后却很冷静,甩甩有点发疼的手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以后,我们就两清了。”一拳还那一夜荒唐,从此两清,再无相欠。

说完后,萨摩伸手拉过一条毛毯给他盖上,起身就要走,冷不防手突然被人一把拉住,萨摩大惊,回头看见李郅半起身看着他,眼中一片清明并无半点醉意。

“李郅!”萨摩吓了一跳,下意识就要挣脱,却被李郅用力一拉,扯得跌落在李郅的怀里。

李郅一手紧紧环抱住萨摩,让他挣脱不得,另一只手用力拉开萨摩的外衫,在他的脖间看到一个还未消褪的红印,眸中幽光一闪。

萨摩咬牙怒斥:“李郅你干嘛!”

李郅不理他,低头吻上那个红印,感觉到萨摩在他怀里浑身一颤,不由暗暗一笑,双唇在红印上摩挲流连,最后竟伸舌轻轻舔舐过去……

那晚的记忆不可遏制地在萨摩脑中浮现,有惊恐有不适,但更多的是如痴似醉的沉迷和纠缠……萨摩颤抖着不敢动弹,强行镇定地沉声斥道:“李少卿,请自重。”

“果然是你。”李郅哪里肯听,把怀里的萨摩转过身子面对他,深深看着,“为何你不早说?”

萨摩扭头不看他,声音冷淡,眉宇间蒙着一层霜色:“我并不是女子,不需要你求娶负责任。”

李郅一愣,想起自己求娶四娘被他听到的场景,急急解释:“你可知道我猜到那夜可能是你时,是有多欣喜若狂?”

萨摩一愣,忍不住抬头看他。

“我一直以为你不喜男色,从不敢对你表白心迹,只怕说出心意后连朋友这个关系都无法维持,只想着能守在你身边,看你平安喜乐,便一生足矣。”李郅看着怀里的人慢慢睁大了眼睛,在烛光下映得那双眼睛里水波粼粼,煞是好看,“我原本误会那夜是个女子,心中有多懊恼你可知道?”

萨摩眨了眨眼睛,犹豫地轻声问:“李郅你喜欢我?”

“是!”李郅毅然点头,“喜欢你,心仪于你,只想跟你执手到老,只想与你行夫妻之事。”

萨摩的脸一下子红了,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:“最后一句可以不说!”

李郅笑了起来,低头与萨摩额头顶着额头,轻声细语:“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么?我约摸记得那晚你并没有反抗,到后来还……”

“闭嘴!”萨摩手忙脚乱捂住李郅的嘴,涨红了一张脸,“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走了!”

李郅微微一笑,把他的手拉下,亲了一口,看着萨摩像被烫到一样拼命缩回手,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我不说了,你莫急。”

“你别走……”李郅伸手把萨摩抱在怀里,闻着他身上晚饭刚吃过的莲花饼馅的味道,几日的劳累顿时烟消云散。

萨摩也慢慢松弛下了紧张的心绪,李郅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,几天在外奔波劳累,回来后连澡都没洗就来了凡舍,但是他在这样的怀里就是觉得莫名安心……

 

四娘在一楼久候不到萨摩,气冲冲来到二楼,推开门一看:李郅和萨摩相拥着在地上竟睡着了……叹了口气,四娘带着笑意把雅间的门关上。

 

 

 

后续

 

李郅和四娘偷偷摸摸在凡舍的角落里交易,李郅把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扔给四娘:“谢了。”

四娘接过来笑眯眯掂了掂份量,很是满意:“应该的。”

萨摩多罗这个死小孩在她店里混吃混喝,还一天到晚闯祸惹事,这也便罢了,那几天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样子她实在看不下去,只得估摸了一下价钱把这个死小孩卖了,反正李郅这个冤大头做得一点都不冤,萨摩多罗可不是谁都能带回家的。

只有李郅可以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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